第235章 番外十二：元玨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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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番外十二：元玨說（二）
知道那種故事聽到一半就沒有了下文的感覺嗎？
宸瑞抓心撓肝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在老父親旁邊坐下了，只等著繼續聽故事。
早就知道兒子會來的元玨帝老神在在：
“今日是梅花茶，你母後喜歡。”
“那些花花草草，母後都喜歡。”所以，您老可以開始講故事了嗎！
那自然是可以了，畢竟到了他最寶貝的閨女了不是。
“你四姐姐出生在朕的大日子......”
他承認，對於蕙禧的疼愛有這個原因，畢竟代表自己光輝未來的祥瑞娃娃，有誰能不喜歡呢？
總之他是很喜歡的，恨不得日日抱在懷裏給那些不服他的老臣們炫耀。
當然了，阿容不讓。
那個時候的他啊，年輕氣盛，哪怕已經掌權了幾月，但隨著國號的更疊那種不確定感才徹底沒了。
自此，他抱著有大福氣的閨女開始了他平外安內的一生。
“那父皇，既然繼位的時候您就將四哥要回來了，為什麽二哥不行？”
“因為時機不對。”
是的，時機不對。
就當做他自私吧，兒子自然是要回來的，但不應該是那個時候。
辛家他要用，滿朝的大臣他也要用，根基不穩的他不能輕舉妄動。
最關鍵的，他親眼見過宸玥和嫡母之間的感情。
直覺告訴他，若是現在強行做什麽，宸玥會恨他一輩子。
“不說這些了，朕同你講講你三哥吧。”
到底年紀大了，他甚至都快想不起那個孩子長什麽樣子了。
只記得那是個他寄予了厚望的孩子，聰明是真聰明，只可惜身子不好。
其實他知道，那孩子最後的結局逃不開生母的逼迫和自己的期望。
小小的一個，只活到了八歲，那八年來根本沒有過什麽輕松的日子，一味的學習終究是敗了他的身子。
說到宸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嫡妻。
嫡妻出身青陽家，大家出身是正妻最適合的人選。
剛剛大婚的時候，他們也曾琴瑟和鳴，但隨著他權力越來越大，府裏的孩子越來越多，嫡妻終究是變了。
他承認自己是偏心的，但是人吶，哪裏有絕對公正的呢？
他有時候也會反思，是不是正是他的偏心毀了那兩個孩子？
可是吧，他是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他一直偏心得正大光明，怎麽別的孩子都好好的，就只有那兩個孩子出了事兒呢？
嗯，不怪他！
“三哥如今也是做爺爺的年紀了，過得也會好。”宸瑞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只能幹巴巴慰藉。
“說起來，要不是你母後身邊的女官，你五哥也跟你三哥一樣了。”
“木雲姑姑？”
“可不是嘛，那個老家夥不虧是富察家的人，是個能活的......”到現在還健健康康的！
木雲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奇怪，這麽說吧，找不到什麽具體奇怪的地方，但總覺得這個人是超越自己認知的存在。
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就是在宸璋被她救回來那次。
那大約是元玨四年吧，宸璋貪玩落了水，被救上來的已然沒了氣息，就連院首都束手無措，但卻被一個娘子救了回來。
也不是他看不起娘子，相反，身處這個位置他不會小看任何一個人，只是據李響的調查，木雲只略懂一些花草藥理，對於醫術可以說一竅不通的。
但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楞是將宸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
身為一個帝王，不會允許身邊有任何一個不確定的因素，當即派人將木雲的過往查了個一清二楚。
除了不愛笑，沒有任何問題。
說實話，對於木雲，他是動過殺心的，但想到阿容，算了。
要是他真的動了木雲，阿容怕是能和自己拼命，畢竟同床共枕的時候很多，弒君什麽的，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算了，他也是很惜命的！
“父皇，也不知道為什麽，從您口裏聽母後的往事，兒臣心裏總有些難受。”
“能不難受嗎？你母後下水救你五哥的時候，還懷有身孕呢。”
後來上了年紀，他同阿容閑聊的時候也問過，若是知道自己懷有身孕，還會不會救下宸璋。
阿容當時是怎麽說的呢？她說：
“會，若是不救事情就說不清楚了，我不能拿整個棲容宮做賭，我賭不起......”
他知道阿容的未盡言，她會用自己的餘生給未成活的孩子贖罪，但不能讓已經成活的孩子身上沾染任何是非。
他是局內人，他是宸璋的父親，他也是安安的父親。
他對阿容只有滿滿的感激。
【那一年，他二十九歲】
“所以五哥不和馨娘娘親近也在此？”
“不僅如此，你五哥那次落了病根，反應總是比其他孩子慢一些，後來馨妃有了你八哥，自然對比就出來了。”
像阿容這樣平等地愛每一個孩子的母親又有多少？就連寧妃，不也是偏愛小兒子一些。
更何況還有那麽鮮明的對比。
這個馨妃呦，不僅有寡淡的臉，還有個寡淡的腦子，他的態度已經這麽明顯了，偏偏她還是一如既往不願意給宸璋半分母愛，反而將她自己的失寵怪罪在了宸璋身上。
宸璋最後帶著家眷離京，馨妃是要負主要責任的。
當然他這個父親不夠關愛孩子，他承認，但是也確實只能這樣了。
這孩子是個記恩的，阿容走的時候啊，那孩子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身上臟得要命，臉上全是淚，硬是守了阿容十四日。
“五哥很敬重母後，每年母後的生辰都會送來厚禮。”
“是啊，好好的一個孩子，朕也許久沒見過他了。”
“五哥說了，您走的時候他還會回來的。”
.......謝謝啊！
不過說起寡淡，賢貴妃也能算一個。
想來他這一生只愛美人，賢貴妃能入他的眼，也純粹是因為她真的能幹。
什麽都能幹！
賢貴妃是父皇硬塞給自己的娘子，這是個家世不錯，規矩極好但是刻板到無趣的娘子。
但是，這些在賢貴妃逐漸走進阿容的交際圈就開始不對了。
其實不只是賢貴妃，慧貴妃、寧妃，包括後面的恪妃（柯）但凡是和阿容接觸了，都開始對他沒有興趣了，每次在榻見倒像是他在伺候她們。
所以說，他的後宮和父皇的後宮是真的不一樣，設想裏面的爾虞我詐、你死我活那是一點都沒有。
不過，李響說了，這就是阿容的聰明之處，阿容太在乎他了，所以才願意和其他宮妃和平相處。
聽到這裏的宸瑞覺得母後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趕緊轉移話題：
“賢母妃的石榴真的那麽有用嗎？”
“有用個屁！全是朕的功勞！那就是個破果子！”
“大哥說，五姐和兒臣就是被賢母妃的石榴招來的。”
“胡說八道！荒謬！”
說起這個，他話可就多了。
他真的可委屈了，明明是他努力，最後全都成了賢貴妃的功勞，可氣死皇帝了！
也不知道是誰傳開的，只要吃了賢貴妃的石榴，再和皇貴妃走近一些，就能有觀音菩薩保佑得一個孩子。
這些人傳言，引得那些小宮妃一個個打了雞血一樣，就差去這兩個高位妃嬪面前哭求了。
至於為什麽不去？那是因為他的安安長大了，會做生意了，將石榴用高價賣給小宮妃。
楞是讓那小丫頭賺了盆滿缽滿。
他可就來氣了，好歹是個皇帝不是，買石榴是吧？那他還就不去了！
氣死她們！
然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去找過小宮妃了，而高位妃嬪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他也沒什麽興趣。
而那個時候啊，他就習慣了守著阿容。
雖然後來也一直有新的秀女進宮，但他已經習慣了守著阿容。
【那一年，他四十歲】
“所以，原來這才是繼十弟以後沒有新的弟弟妹妹的原因了嗎？”
“不然呢？朕都沒碰過她們，哪裏來的弟弟妹妹？”
“可是四哥說，是您不行了。”
？？？？
！！！！
“你馬上，叫那個王八羔子給老子滾過來！馬上！”
“父皇別急，別急，您先講著，四哥馬上就到。”宸瑞覺得自己很偉大，母後走後，四哥也是死氣沈沈的，該動起來了。
氣大傷身，努力深呼吸，開口：“你還想聽什麽？”
“想聽聽三姐。”
“你三姐啊，也是個苦命的。”
時間是個好東西，他都快記不得當年巫蠱一事兒之後的憤怒了。
他也算是個好父親吧，在巫蠱一事之前他從沒有放棄過蕙敬，甚至知道蕙敬要自己這個老父親的命，他依舊保了她富貴的生活。
可是蕙敬究竟是怎麽長成這幅模樣的呢？
“若是早個十年你問朕，那個時候朕大約會說是你三姐的生母害了她；但若是現在，朕老了，心態平和了很多。”
“大約是朕不夠關心你三姐，才讓她走到了那一步。”
蕙敬不到四十就走了，她幽禁公主府的那十幾年，他從沒有去看過她。
只聽到下面的人報上來，蕙敬抱著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佛牌日日念叨著孩子。
也不知道這瘋魔是真是假，左右他們的父女緣分就到這裏了，也是老了，才能和兒子說上幾句。
孩子到了這地步，他是親爹，他有責任，這點他一直知道。
“後來呢？”
“後來很多舊人走了。”
就像是清雯，終究沒有熬過那個冬天，不過四十多歲就走完了一生。
再接著寧妃，最讓人想不到的就是她，從二十六年冬天就開始咳疾，開始的時候誰也沒在意，只以為小病，等到真的病入膏肓，所有的事情都來不及了。
“你母後是真的傷心，送走了她們，很長一段時間沒緩過來。”
何止是阿容呢，就連他也是真的傷心。
到底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人，說走就走了，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能不難受嗎？
除了難受，更多的就是感慨和恐慌。
他們這一代人就要開始直面死亡了嗎？
“時間過得太快了，你們轉眼一個個都長大了，尤其是看到你，朕才切身知道，人終究是會老的。”
做出讓宸瑞監國之前，他很煎熬。
他終於是理解了當年父皇的猜忌，原來一個帝王最怕的就是年邁。
年邁意味著新生命的崛起，意味著自己的時代即將過去，那種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但是誰也說不好自己的生命會在哪一天結束，他為這片國土操勞了一輩子，總得再精彩一番吧？
“所以朕決定出去走走，替秦院首好好看看這大興江山。”
“秦院首也是夠可憐的。”
“他有什麽可憐的？知道了那麽大的辛密，還能留一條命就不錯了。”
更何況他還厚待了那個老頭。
比如，替他出去看看。
走的時候，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真的已經不年輕了，死在路途上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想陪著阿容出去看看。
“你大哥說，你母後最想吃一頓團圓飯。”
那天，阿容真的很開心，他到現在都記得。
後來，他們就像是這世間一對普通的夫妻，跟著兒子兒媳一起走了很多地方。
【那一年，他五十五歲】
“宸瑞啊，你有機會也要出去看看，在那皇宮裏面待久了，眼界也淺了。”
“父皇，兒臣沒有人陪著一起去。”好煩，有點心酸。
“這倒是，你小子沒有朕命好，朕有你母妃陪著，你啥也沒有。”嘿嘿~
“兒臣有天底下最好的母妃，您沒有。”
“王八玩意兒，說什麽混賬話，那是你祖母！”
“您說的，今日不論君臣不論父子，只說說話！”
“滾一邊兒去，朕是你老子！都是跟你大哥學的，沒大沒小......”
“父皇，您發現沒有，您講故事的時候一直提到大哥，您說兒臣最像您，結果您還是最疼大哥。”
“對！朕就是最疼你大哥！不僅是朕，你母後也最疼你大哥！”
這話不假，他真覺得阿容最疼的是大兒子。
真心換真心呦。
阿容走的時候，哭得最兇的就是那個平日裏總掛著笑的大兒子，那架勢恨不得跟著阿容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阿容走的時候，他其實並沒有太多悲傷，只是覺得有些茫然。
直到後來沒人張羅桃花茶，沒人去埋桃花釀，他才發覺：
阿容真的不在了。
“也不知道你母後後不後悔跟了朕。”
“兒臣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母後走的時候是沒有遺憾的。”
“是啊，沒有遺憾的，你母後穿紅色真的很好看，年輕的時候沒讓她穿過，你是個好孩子。”
自己沒給的，宸瑞終究是給她了。
真好。
“所以父皇，您是因為經歷多了，才覺得母後最好？”宸瑞覺得有點悲哀。
“宸瑞啊，年輕的時候總會做下一些不知是何結局的事兒，有些會好，有些是永遠彌補不了的。”
“朕年輕的時候，很喜歡你母後的笑，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覺得舒服自然會多親近的。”
“但是人吶，越是親近越會隨意。”
“宸瑞，朕是個帝王，你也是個帝王。”
“父皇，若是早知道，您會守著母後一人嗎？”
“若朕是個帝王，不會。”他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緒。
“若我只是個普通人，那厚著臉皮也要和阿容過一輩子。”
【那一年，他八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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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種故事聽到一半就沒有了下文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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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兒子會來的元玨帝老神在在：
“今日是梅花茶，你母後喜歡。”
“那些花花草草，母後都喜歡。”所以，您老可以開始講故事了嗎！
那自然是可以了，畢竟到了他最寶貝的閨女了不是。
“你四姐姐出生在朕的大日子......”
他承認，對於蕙禧的疼愛有這個原因，畢竟代表自己光輝未來的祥瑞娃娃，有誰能不喜歡呢？
總之他是很喜歡的，恨不得日日抱在懷裏給那些不服他的老臣們炫耀。
當然了，阿容不讓。
那個時候的他啊，年輕氣盛，哪怕已經掌權了幾月，但隨著國號的更疊那種不確定感才徹底沒了。
自此，他抱著有大福氣的閨女開始了他平外安內的一生。
“那父皇，既然繼位的時候您就將四哥要回來了，為什麽二哥不行？”
“因為時機不對。”
是的，時機不對。
就當做他自私吧，兒子自然是要回來的，但不應該是那個時候。
辛家他要用，滿朝的大臣他也要用，根基不穩的他不能輕舉妄動。
最關鍵的，他親眼見過宸玥和嫡母之間的感情。
直覺告訴他，若是現在強行做什麽，宸玥會恨他一輩子。
“不說這些了，朕同你講講你三哥吧。”
到底年紀大了，他甚至都快想不起那個孩子長什麽樣子了。
只記得那是個他寄予了厚望的孩子，聰明是真聰明，只可惜身子不好。
其實他知道，那孩子最後的結局逃不開生母的逼迫和自己的期望。
小小的一個，只活到了八歲，那八年來根本沒有過什麽輕松的日子，一味的學習終究是敗了他的身子。
說到宸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嫡妻。
嫡妻出身青陽家，大家出身是正妻最適合的人選。
剛剛大婚的時候，他們也曾琴瑟和鳴，但隨著他權力越來越大，府裏的孩子越來越多，嫡妻終究是變了。
他承認自己是偏心的，但是人吶，哪裏有絕對公正的呢？
他有時候也會反思，是不是正是他的偏心毀了那兩個孩子？
可是吧，他是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他一直偏心得正大光明，怎麽別的孩子都好好的，就只有那兩個孩子出了事兒呢？
嗯，不怪他！
“三哥如今也是做爺爺的年紀了，過得也會好。”宸瑞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只能幹巴巴慰藉。
“說起來，要不是你母後身邊的女官，你五哥也跟你三哥一樣了。”
“木雲姑姑？”
“可不是嘛，那個老家夥不虧是富察家的人，是個能活的......”到現在還健健康康的！
木雲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奇怪，這麽說吧，找不到什麽具體奇怪的地方，但總覺得這個人是超越自己認知的存在。
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就是在宸璋被她救回來那次。
那大約是元玨四年吧，宸璋貪玩落了水，被救上來的已然沒了氣息，就連院首都束手無措，但卻被一個娘子救了回來。
也不是他看不起娘子，相反，身處這個位置他不會小看任何一個人，只是據李響的調查，木雲只略懂一些花草藥理，對於醫術可以說一竅不通的。
但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楞是將宸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
身為一個帝王，不會允許身邊有任何一個不確定的因素，當即派人將木雲的過往查了個一清二楚。
除了不愛笑，沒有任何問題。
說實話，對於木雲，他是動過殺心的，但想到阿容，算了。
要是他真的動了木雲，阿容怕是能和自己拼命，畢竟同床共枕的時候很多，弒君什麽的，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算了，他也是很惜命的！
“父皇，也不知道為什麽，從您口裏聽母後的往事，兒臣心裏總有些難受。”
“能不難受嗎？你母後下水救你五哥的時候，還懷有身孕呢。”
後來上了年紀，他同阿容閑聊的時候也問過，若是知道自己懷有身孕，還會不會救下宸璋。
阿容當時是怎麽說的呢？她說：
“會，若是不救事情就說不清楚了，我不能拿整個棲容宮做賭，我賭不起......”
他知道阿容的未盡言，她會用自己的餘生給未成活的孩子贖罪，但不能讓已經成活的孩子身上沾染任何是非。
他是局內人，他是宸璋的父親，他也是安安的父親。
他對阿容只有滿滿的感激。
【那一年，他二十九歲】
“所以五哥不和馨娘娘親近也在此？”
“不僅如此，你五哥那次落了病根，反應總是比其他孩子慢一些，後來馨妃有了你八哥，自然對比就出來了。”
像阿容這樣平等地愛每一個孩子的母親又有多少？就連寧妃，不也是偏愛小兒子一些。
更何況還有那麽鮮明的對比。
這個馨妃呦，不僅有寡淡的臉，還有個寡淡的腦子，他的態度已經這麽明顯了，偏偏她還是一如既往不願意給宸璋半分母愛，反而將她自己的失寵怪罪在了宸璋身上。
宸璋最後帶著家眷離京，馨妃是要負主要責任的。
當然他這個父親不夠關愛孩子，他承認，但是也確實只能這樣了。
這孩子是個記恩的，阿容走的時候啊，那孩子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身上臟得要命，臉上全是淚，硬是守了阿容十四日。
“五哥很敬重母後，每年母後的生辰都會送來厚禮。”
“是啊，好好的一個孩子，朕也許久沒見過他了。”
“五哥說了，您走的時候他還會回來的。”
.......謝謝啊！
不過說起寡淡，賢貴妃也能算一個。
想來他這一生只愛美人，賢貴妃能入他的眼，也純粹是因為她真的能幹。
什麽都能幹！
賢貴妃是父皇硬塞給自己的娘子，這是個家世不錯，規矩極好但是刻板到無趣的娘子。
但是，這些在賢貴妃逐漸走進阿容的交際圈就開始不對了。
其實不只是賢貴妃，慧貴妃、寧妃，包括後面的恪妃（柯）但凡是和阿容接觸了，都開始對他沒有興趣了，每次在榻見倒像是他在伺候她們。
所以說，他的後宮和父皇的後宮是真的不一樣，設想裏面的爾虞我詐、你死我活那是一點都沒有。
不過，李響說了，這就是阿容的聰明之處，阿容太在乎他了，所以才願意和其他宮妃和平相處。
聽到這裏的宸瑞覺得母後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趕緊轉移話題：
“賢母妃的石榴真的那麽有用嗎？”
“有用個屁！全是朕的功勞！那就是個破果子！”
“大哥說，五姐和兒臣就是被賢母妃的石榴招來的。”
“胡說八道！荒謬！”
說起這個，他話可就多了。
他真的可委屈了，明明是他努力，最後全都成了賢貴妃的功勞，可氣死皇帝了！
也不知道是誰傳開的，只要吃了賢貴妃的石榴，再和皇貴妃走近一些，就能有觀音菩薩保佑得一個孩子。
這些人傳言，引得那些小宮妃一個個打了雞血一樣，就差去這兩個高位妃嬪面前哭求了。
至於為什麽不去？那是因為他的安安長大了，會做生意了，將石榴用高價賣給小宮妃。
楞是讓那小丫頭賺了盆滿缽滿。
他可就來氣了，好歹是個皇帝不是，買石榴是吧？那他還就不去了！
氣死她們！
然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去找過小宮妃了，而高位妃嬪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他也沒什麽興趣。
而那個時候啊，他就習慣了守著阿容。
雖然後來也一直有新的秀女進宮，但他已經習慣了守著阿容。
【那一年，他四十歲】
“所以，原來這才是繼十弟以後沒有新的弟弟妹妹的原因了嗎？”
“不然呢？朕都沒碰過她們，哪裏來的弟弟妹妹？”
“可是四哥說，是您不行了。”
？？？？
！！！！
“你馬上，叫那個王八羔子給老子滾過來！馬上！”
“父皇別急，別急，您先講著，四哥馬上就到。”宸瑞覺得自己很偉大，母後走後，四哥也是死氣沈沈的，該動起來了。
氣大傷身，努力深呼吸，開口：“你還想聽什麽？”
“想聽聽三姐。”
“你三姐啊，也是個苦命的。”
時間是個好東西，他都快記不得當年巫蠱一事兒之後的憤怒了。
他也算是個好父親吧，在巫蠱一事之前他從沒有放棄過蕙敬，甚至知道蕙敬要自己這個老父親的命，他依舊保了她富貴的生活。
可是蕙敬究竟是怎麽長成這幅模樣的呢？
“若是早個十年你問朕，那個時候朕大約會說是你三姐的生母害了她；但若是現在，朕老了，心態平和了很多。”
“大約是朕不夠關心你三姐，才讓她走到了那一步。”
蕙敬不到四十就走了，她幽禁公主府的那十幾年，他從沒有去看過她。
只聽到下面的人報上來，蕙敬抱著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佛牌日日念叨著孩子。
也不知道這瘋魔是真是假，左右他們的父女緣分就到這裏了，也是老了，才能和兒子說上幾句。
孩子到了這地步，他是親爹，他有責任，這點他一直知道。
“後來呢？”
“後來很多舊人走了。”
就像是清雯，終究沒有熬過那個冬天，不過四十多歲就走完了一生。
再接著寧妃，最讓人想不到的就是她，從二十六年冬天就開始咳疾，開始的時候誰也沒在意，只以為小病，等到真的病入膏肓，所有的事情都來不及了。
“你母後是真的傷心，送走了她們，很長一段時間沒緩過來。”
何止是阿容呢，就連他也是真的傷心。
到底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人，說走就走了，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能不難受嗎？
除了難受，更多的就是感慨和恐慌。
他們這一代人就要開始直面死亡了嗎？
“時間過得太快了，你們轉眼一個個都長大了，尤其是看到你，朕才切身知道，人終究是會老的。”
做出讓宸瑞監國之前，他很煎熬。
他終於是理解了當年父皇的猜忌，原來一個帝王最怕的就是年邁。
年邁意味著新生命的崛起，意味著自己的時代即將過去，那種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但是誰也說不好自己的生命會在哪一天結束，他為這片國土操勞了一輩子，總得再精彩一番吧？
“所以朕決定出去走走，替秦院首好好看看這大興江山。”
“秦院首也是夠可憐的。”
“他有什麽可憐的？知道了那麽大的辛密，還能留一條命就不錯了。”
更何況他還厚待了那個老頭。
比如，替他出去看看。
走的時候，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真的已經不年輕了，死在路途上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想陪著阿容出去看看。
“你大哥說，你母後最想吃一頓團圓飯。”
那天，阿容真的很開心，他到現在都記得。
後來，他們就像是這世間一對普通的夫妻，跟著兒子兒媳一起走了很多地方。
【那一年，他五十五歲】
“宸瑞啊，你有機會也要出去看看，在那皇宮裏面待久了，眼界也淺了。”
“父皇，兒臣沒有人陪著一起去。”好煩，有點心酸。
“這倒是，你小子沒有朕命好，朕有你母妃陪著，你啥也沒有。”嘿嘿~
“兒臣有天底下最好的母妃，您沒有。”
“王八玩意兒，說什麽混賬話，那是你祖母！”
“您說的，今日不論君臣不論父子，只說說話！”
“滾一邊兒去，朕是你老子！都是跟你大哥學的，沒大沒小......”
“父皇，您發現沒有，您講故事的時候一直提到大哥，您說兒臣最像您，結果您還是最疼大哥。”
“對！朕就是最疼你大哥！不僅是朕，你母後也最疼你大哥！”
這話不假，他真覺得阿容最疼的是大兒子。
真心換真心呦。
阿容走的時候，哭得最兇的就是那個平日裏總掛著笑的大兒子，那架勢恨不得跟著阿容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阿容走的時候，他其實並沒有太多悲傷，只是覺得有些茫然。
直到後來沒人張羅桃花茶，沒人去埋桃花釀，他才發覺：
阿容真的不在了。
“也不知道你母後後不後悔跟了朕。”
“兒臣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母後走的時候是沒有遺憾的。”
“是啊，沒有遺憾的，你母後穿紅色真的很好看，年輕的時候沒讓她穿過，你是個好孩子。”
自己沒給的，宸瑞終究是給她了。
真好。
“所以父皇，您是因為經歷多了，才覺得母後最好？”宸瑞覺得有點悲哀。
“宸瑞啊，年輕的時候總會做下一些不知是何結局的事兒，有些會好，有些是永遠彌補不了的。”
“朕年輕的時候，很喜歡你母後的笑，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覺得舒服自然會多親近的。”
“但是人吶，越是親近越會隨意。”
“宸瑞，朕是個帝王，你也是個帝王。”
“父皇，若是早知道，您會守著母後一人嗎？”
“若朕是個帝王，不會。”他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緒。
“若我只是個普通人，那厚著臉皮也要和阿容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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